历史上的中国改朝换代多次,外国则一直有固定的称呼,或以特产称之比如Seres(丝织物)或与瓷器同名的China,或以某个代表性朝代为名比如Thin、Thinae(秦),汉人、唐人等,唯独今天的中亚、俄国甚至东欧国家却称呼我们为契丹。
这便有些奇怪了,辽帝国虽然在历史上表现不错,却算不得中原正统,甚至在游牧民族中也排不进前三,奈何会被邻邦视作中国的代名词呢?
▲上面的词汇音译过来都是“契丹”
话说公元年9月,一只两百多人的契丹军队正向北踽踽而行,领头的将领目光如电、不怒自威,一看便是英雄人物,可惜此刻脸上写满了凝重。他便是西辽帝国的建立者耶律大石,虽然亲自带兵击破了南方童贯的十万西北边军,却丝毫不能阻挡野蛮人(女真)的进攻,故国已行将就木,辽天祚帝的不信任令他无奈带着最后的火种离开。
▲《天龙八部》里的耶律洪基
数月长途跋涉之后,耶律大石抵达了帝国最北边的达可敦城找到了驻守的2万骑兵和数十万匹战马。此时辽天祚帝已经当了俘虏,复仇无望的耶律大石遂一路向西,在水草丰美的达叶密立城(今新疆额敏县)安营扎寨,一时间突厥语诸部族和契丹遗民纷纷投效。
▲全盛时期的西辽
公元年,耶律大石在叶密立城称帝,建立了哈剌契丹帝国,史称西辽,众部落尊其为菊儿汗(汗中之汗)。
但作为一个外来户,新生的西辽自然少不了与周边国家民族的交往和争都。话说自安史之乱后西域脱离中原掌控已数百年之久,当地信仰五花八门的部落们对于东喀喇汗国上层试图推广的木司令化异常抵触,故而对对崇佛的契丹人抱有期待。耶律大石迅速招抚了葛逻禄与康里人,先后干翻东西喀喇汗国后迁都虎思斡耳朵(今天吉尔吉斯斯坦南部的布拉纳)。
西辽的立国之战并未结束,西喀喇汗国可汗马赫穆德迅速向亲舅舅--塞尔柱帝国苏丹阿哈马德-桑贾尔求援。熟悉历史的朋友都知道,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崛起之前,塞尔柱便是中亚乃至中东地区的霸主,虽然巅峰已过,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嗅到危机的桑贾尔很快向盟友和附庸们发出“圣战”的征兆,一时间征集了近十万大军,耶律大石也厉兵秣马,毫不示弱。
至寻思干,西域诸国举兵十万,号忽儿珊,来拒战。两军相望二里许。谕将士曰:“彼军虽多而无谋,攻之,则首尾不救,我师必胜。”--《辽史·卷三十·天祚皇帝四》
年9月9日,双方在撒马尔罕北部的卡特万(Katwan)草原遭遇,桑贾尔习惯性地将联军分为左中右三路,自己则亲自坐镇中军应对,耶律大也针锋相对的将全军分为三股并亲率中军对阵桑贾尔本人,并委任六院司大王萧斡里剌和同枢密副使萧查剌阿不各带领人以及回鹘、蒙古和葛逻禄等部落的仆从军充当左右两翼。
▲土库曼斯坦五元钞票上的桑加尔形象
一开始双方都先由弓骑兵进行试探性进攻,再出动精锐的具状骑兵执行冲锋,桑加尔宫廷的古拉姆奴隶军团与辽国铁骑在中间打得难分难解,倒是塞尔柱联军左翼先取得了突破,他们先是逼退了萧斡里剌,随后猛然插入西辽中军与右翼之间的空隙,桑贾尔也趁机让古拉姆重骑兵突入,试图以侧翼突袭压迫耶律大石的中军主力。
▲塞尔柱帝国曾不逊于后来的奥斯曼土耳其
但也恰恰因为这个举动联军阵型出现了一些散乱,萧斡里剌趁机重组了濒临溃散的部队,并找准时机迂回到了对方的空虚左翼,部下萧查剌阿不也率领左军的骑兵迂回到桑贾尔后方,牵制其后卫无法增援前方,双方泾渭分明的阵战随之变成了犬牙交错的混战。
▲河中地区:今天的乌兹别克斯坦全境和哈萨克斯坦西南部
三面受敌的桑贾尔中军依靠素质过硬的奴隶武士依旧死战不退,由于西辽中军背靠山谷,塞尔柱人的骑兵无法进行机动迂回,只能从正面寻求突破,一时陷入僵局。随着时间推移,西辽军队将对方中军与两翼逐渐分割,在更大范围内保持着围攻态势,杀红眼的古拉姆骑兵不知不觉扎进了达尔加姆峡谷,耶律大石果断封锁了出路,埋伏在山谷内的葛逻禄骑兵突然杀出,迅速淹没了人困马乏的对手。
桑贾尔的确深陷险地,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反击之力,只是各路军队一时间不见宗主身影,以为以遭不测,并来就有自立之心的他们纷纷转头撤退,大势已去的桑加尔也只好依靠自家精锐突围了。西辽大获全胜,斩首3万余级(一说10万),桑贾尔的妻子、左右两翼统帅和法学家布哈里都沦为俘虏,桑加尔本人则一路逃窜到了阿富汗的巴尔赫。
这场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对世界历史影响巨大,西辽确立了中亚霸主的地位,东西喀喇汗国均成了附庸,而塞尔柱帝国势力退出河中地区,不可避免地迎来了分崩离析并于50年后灭国。
但话又说回来,仗的确打得不错,但放在历史的长河中貌似还不足以为东方正名吧?
话说盘踞小亚细亚的塞尔柱帝国是西方世界的头号敌人,一代不如一代的十字军屡屡灰头土脸,丝毫看不到“光复”的希望,而卡特万之战的消息陆续传播开来,某种意义上给了他们希望,关于东方有一位皈依基督的约翰王打败哈里发的传闻再度盛行,加强了欧洲社会对十字军事业的热忱,也将在日后促成法王和罗马教廷的使者东游。
当然,这位“约翰王”自然是英雄耶律大石,卡特万会战让他扬名中亚与西方,令后者一直笃信契丹便是中国,直至今日在中亚和俄国乃至东欧地区依然流行称中国为“契丹”。
有一说一,辽国虽是游牧民族政权,却是汉化程度最深,与中原王朝关系也最为和谐的一个,檀渊之盟后百年无战事,其南北院制度开创了同时管理游牧和农耕的“一国两制”先河,耶律大石本人更是辽国立国以来进士榜上唯一的契丹族人。
▲土耳其人认下的十三个祖宗同时包括西辽和塞尔柱
至今唯有土耳其历史学家坚称双方当年都有十万大军,个中原因我们并不陌生,实际上西辽全国上下都只有7万军队,契丹铁骑和燕云汉儿组成的中军更是只有2万人。汉唐雄风远矣,大明远未涉足葱岭,加之关山阻隔,外人对鏖战的宋金两国皆毫不知情,一千多年来唯有他们获此全胜并顽强地传播着华夏文明,的确配得上这份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