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年盛夏,铁木真和四儿子拖雷已经围困西夏都城半年之久。但此时的铁木真极尽虚脱,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铁木真剧照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铁木真嘱咐拖雷道:“朕将去也,然死后切勿发丧,为免夏人获悉,以致功亏一篑。待夏人出降,当尽数诛灭之。”
铁木真既然说出这样的话,西夏的消失只是时间问题。
处理完西夏的事情之后,铁木真又将问题的重点转移到金国。铁木真自公元年攻打金国开始,到现在已经打了18年,结果金国依然没有灭亡。现在,铁木真已经没有机会去亲自了结这个夙愿。所以他只能将灭金的遗愿交托给他的儿孙们去完成。但即便如此,铁木真还是为灭金之战定下了最后一策。
“金之精兵在潼关,其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攻破。若假途于宋,宋、金世仇,必能许我。则由唐、邓直捣大梁(汴京)。金急,必征兵潼关以自救,然千里赴援、士马俱疲,虽至不能战、破之必矣。”
铁木真说完,跪在一旁的拖雷表示自己一定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拖雷剧照
作为父亲,铁木真相信拖雷会是那个执行灭金之策并完成灭金大业的人。自拖雷可以骑马开始,铁木真每次打仗都将拖雷带在身边,而铁木真也将毕生的军事才能,都传授给了拖雷。所以,铁木真对拖雷的军事才能很有信心。但是作为一个蒙古大汗,铁木真对拖雷又是一万个不放心。因为拖雷的军事才能太强,军权又太大,手中紧握蒙古10万铁骑,而铁木真生前指定的接班人却是窝阔台。万一自己死后,拖雷拥兵自重,武力夺取汗位。整个蒙古帝国,还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铁木真称汗斡难河至今,已有二十余年。随着征服土地的越来越广,政务也越来越多,战争越来越频繁。昔日的铁木真为了蒙古帝国的正常运转,便以长子术赤管狩猎,次子察合台掌法令,三子窝阔台主朝政,幼子拖雷掌军。四人各取所长,因才而举,以保证帝国的正常运行。
蒙古四大汗国
关于继承人的问题,若是遵循幼子守灶(小儿子继承遗产)的祖制,拖雷将是下一任大汗的既定人选。但是这个祖制却在八年前被铁木真打破。八年前,也就是公元年,铁木真在西征花刺子模国之前,便将窝阔台指定为自己的接班人。
铁木真正妻孛儿帖一共生了四个儿子,分别是长子术赤,次子察合台,三子窝阔台,幼子拖雷。而铁木真为何会选中窝阔台,这其中的确实是有原因的:在铁木真正妻所生此四个儿子中,术赤之前由于血统存疑,之后又于铁木真之前病死于钦察草原封地,故而汗位一直与他无缘;察合台刚正不阿,同时也直则易折,故而也不适合在权力的刚猛和政治的柔软之间登台表演;而窝阔台和拖雷二人,则是一个有治国之才,一个有军事才华。大汗之位该交给谁,铁木真也曾经在他们俩之间犹豫了很久。
从铁木真生前蒙古帝国的发展来看,帝国的军事征服一直是大于政治管理的。拖雷的继任,似乎更有利于帝国体制的运行和军事的发展。但铁木真最终还是选择了窝阔台,因为他明白,征服之后的治理,才应该是帝国将来的重心。而这考验的将是一个人的政治智慧、历史远见,胸怀魄力,而非单一的军事才华。所以,他将本该由拖雷继承的汗位交给了窝阔台。
窝阔台剧照
但是,在征服大业未竟之时,铁木真又选择了把军权给拖雷,铁木真希望拖雷这个弟弟,将来可以守护在窝阔台这个哥哥的身侧,为帝国的发展开疆拓土,为帝国的运行保驾护航。
但是真的到了临死之前,铁木真始终无法确定,拖雷是否真的能心甘情愿守护在窝阔台的身侧,安心的当一个将军,当一个弟弟。在病重的这些日子里,铁木真想过把拖雷的军权拿走,但是直至咽气,他却始终没有说出来。其一,是因为他本来就欠拖雷一个汗位,再拿走拖雷军权,铁木真于心不忍;其二,西夏、金国还没彻底灭亡,拖雷军事才能出众,拿走拖雷的军权影响灭夏、灭金的大业。其三,接班人窝阔台现在还在阿尔泰山以西的叶密立(今新疆塔城地区额敏县境内)封地,不在自己身边,自己下达的命令不一定能传达出去,现在拿走拖雷的军权也毫无意义。
事到如今,关于身后之事,铁木真只能寄希望拖雷今后的识大局。
最终,铁木真还是带着不安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拖雷也终究没让铁木真失望,半个月之后便迫降了西夏皇室。将西夏王朝从历史的长河里彻底抹去。而后带着铁木真的遗体,回到蒙古高原土兀刺河老营(今乌兰巴托西北)。
西夏投降
源于蒙古帝国所征服的土地实在是太广袤了,铁木真死于征战西夏途中,这让远在封地的接班人窝阔台不能及时获得消息,以致于无法赶到土兀刺河老营(今乌兰巴托西北)主持大局。而与窝阔台相比,拖雷则更接近权力的中心。
所以,铁木真刚刚离世,拖雷便以幼子的身份暂时监管起铁木真的全部遗产。只是,这监管老爹的遗产虽然感觉不错,但终究不如接管来的硬气和过瘾。
所谓监管,顾名思义,这些东西只是由你看着,它的所有权并不属于你。而接管就不一样了,接管就意味着具有实际意义上的操作权,支配权,受法律保护。两者名义上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可现实中的结果却是天差地别。
铁木真死后,拖雷虽是依例监国,却终究不是大汗。这让拖雷的心中充满着极度的不甘。尽管此时的拖雷心有不甘,但铁木真生前便已定好了窝阔台为接班人,从父传子的角度来说,拖雷已无缘大汗之位。而从当下的实力来讲,拖雷手中虽然握有铁木真留下的十余万草原铁骑,但是在铁木真的生前遗命之下,这些人向着谁还犹未可知。而在铁木真四子当中,窝阔台和察合台关系密切,而与拖雷关系较好的术赤却先于铁木真病死。况且窝阔台还有自己的汗国作后盾,再加上一个察合台汗国做外援。即使拖雷有意争夺汗位,却也在实力上处于弱势。
当然,拖雷也并非全然没有机会。这个机会就是除继承制之外,蒙古比较具有“民主”特色的“忽里勒台”大会选举。
窝阔台这边,当他在封国之内收到铁木真的死讯之后,便从千里之外的霍博(今新疆准格尔盆地西北)赶至土兀刺河为铁木真奔丧,同时打算也承天受命,即位草原大汗之尊。
窝阔台剧照
但是当窝阔台来到土兀刺河老营之后,却感觉不到自己作为帝国继承人的威严。
虽说拖雷对他还算热情,但是在窝阔台到来后,拖雷却绝口不提权力交接这回事儿。而窝阔台考虑到自己是来给老爹奔丧的,在失望之余也不好意思问。在铁木真还未下葬之际,现在谈这个问题也确实操之过急。
所以,关于权力,窝阔台不主动要,拖雷也不主动给。兄弟二人就这样互相玩起了沉默。
只是,铁木真终归要归葬皇陵,草原上的“忽里勒台”大会终究还是要召开。在窝阔台看来,自己继承汗位的日子也不会太过遥远。
公元年冬,肆虐的北风席卷在广袤萧瑟的草原。冬天的起辇谷,天地苍茫,荒原万里。铁木真的遗体正式下葬。然而,铁木真的后事办完半年之后,众人所关心的汗位归属问题,却仍旧没有尘埃落定。
铁木真下葬半年多,蒙古的王公贵族们,在克鲁伦河之畔的“忽里勒台”大会上,多次地研究,多次地讨论,却始终没有让窝阔台这个铁木真已经指定好的接班人登基。
忽里勒台大会
究其原因,这一切都源于拖雷的监国身份。加上在众多的部落长老眼里,数百年来一直所遵循的“幼子继承制”才是正道。故而“忽里勒台”大会上又一直有让拖雷继承汗位的呼声。
若是拖雷无意大汗之位也罢,但拖雷对汗位却也是心向往之的。
古往今来,爱兄弟不爱江山的人近乎没有,深陷权力的牢笼而无法抽身者却比比皆是。权力的滋味一经初尝,便会让人轻易的不能自拔。监国两年的拖雷,已经充分体会到权力给其带来的快感,当然不想交出那让人迷恋的权力。故而,借着“忽里勒台”大会的意见不统一,拖雷便拖着让这蒙古大汗之位迟迟没有归属。
公元年八月,怯绿连河之畔的“忽里勒台”大会又一次召开了。截止到目前,对于汗位继承人的谈论已有数十次之多,而蒙古帝国的大汗之位,在铁木真故去之后,已经空缺了两年。
这一天,大会依旧和过去的数十次一样在怯绿连河之畔召开。大会从清晨进行到正午,结果又和前几次一样陷入议犹未决的局面。而主持大会的拖雷再一次准备以意见不统一为由,宣布今天这个“忽里勒台”大会提前散场。
但是这一天,作为铁木真生前心腹重臣的耶律楚材却看不下去了。会场之上,耶律楚材对拖雷说道:“汗位之定,宗社大计,宜早定。”
拖雷闻其声,见是父亲生前最为器重的大臣耶律楚材,也不好当场反驳,便委婉言道:“事犹未集,可择别日再议乎?”
耶律楚材当然知道拖雷心中所想。但是此时的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原则,向拖雷言道:“今日之后,恐再无吉日。”
耶律楚材此言一出,会场顿时炸裂。
耶律楚材
而众人之所以这么大反应,这实在是有原因的。这话要是从别的人嘴里说出来,拖雷定然会以妖言惑众之罪将其诛杀。但是这话从耶律楚材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因为耶律楚材不仅仅是铁木真生前的心腹重臣,更是蒙古帝国占卜界的权威存在.铁木真每次征讨,必让耶律楚材占卜。而且次次被耶律楚材言中。
就是这么一个神人,如今当着众多蒙古王公贵族的面,向众人宣告着今日是大汗登基的黄道吉日,如若错过了今日,将会招致长生天惩罚整个草原部落的上天谶言。这就让参与大会的众人不得不慎重起来。
既然是长生天的意愿,拖雷自然也不敢忽视。但是拖雷又很怀疑耶律楚材的动机和立场问题。而后,主持大会的拖雷又找来蒙古信奉的萨满教巫师,当着众多王公贵族的面,对于耶律楚材之说进行重新占卜。
经过复杂的装神弄鬼,巫师所占卜的结果竟然和耶律楚材所说丝毫不差。谶言的双重认证,让拖雷不得不面对现实。
拖雷剧照
若说耶律楚才一个人的话不够分量,如今再加上萨满教巫师所言,要是还没个结果,大家都不愿意了。
在蒙古人的眼中,长生之天,代表着信仰和敬畏。违背了长生天的意愿,自然就会受到上天的惩罚。而像大汗即位这种事,若是有违天意,上天惩罚的或许就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会惩罚整个部落。
由于没有人敢尝试用部落的前途开玩笑,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谁要是做出任何有悖于天道地决定,都必然会受到蒙古人的群起而攻之。
耶律楚材以上天之力召唤所有敬畏上天的人来向拖雷施压,成为了拖雷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拖雷终于意识到,再这样拖下去,自己很有可能会犯了众怒。
虽然拖雷现在掌握着军队实权,但是窝阔台站在名正言顺的制高点上;二来察合台和窝阔台合起来的实力也不可小觑;三来蒙古一旦内战爆发,本来兵源就不足的纯正蒙古人将会有大部分人马死于自相残杀,到时候,根本不用上天的惩罚,蒙古的衰落也会成为既定的事实。
出于对利害得失的权衡以及来自于蒙古各大王公贵族的压力,拖雷最终还是妥协了。而后开始了对窝阔台的劝进。
最后,窝阔台在众人注视的的目光里,走上了“忽里勒台”会场的前台。而兄长察合台,大臣耶律楚材则先后匍匐在了窝阔台的脚下。
之后,在蒙古诸王的山呼投拜中,窝阔台继铁木真之后,登临蒙古第二任大汗之位。